《胡兰成自传:今生今世》读后感1800字
抛开政治身份、人品优劣,我被胡兰成的文字深深吸引,暗自叹服,现代散文,能胜其者不多。
一、韶华胜极,诗风离韵
儿时的经历,是生命里最纯净自然的所在,童稚眼眸里的世界,真实而优美,真所谓“韶华胜极”。早春伺蚕、清明祭祖、雨前采茶、端午古风、夏夜捉萤、秋风清朗、春节习俗;檐前屋后、田间畈上、茶栈酒肆、祠堂戏台、盘龙舞凤、骄阳蝉声、饭食衣裳,一迭迭江南风俗志,鲜活生动,详实真切,别有风味。随着他的一支笔,游走在秀丽的江南水乡,一幅幅明媚雅致、清新舒逸的画面在眼前播动,漾出万千风韵,仿若身临其境。情与景交相辉映,有了无穷魅力。文字的即视感带来的是视觉和心灵的双重享受。他是高明的画家,自如地挥毫泼墨,抒发情感。“每见太阳斜过半山,山上羊叫,桥上行人,桥下流水汤汤,就有一种远意,心里只是怅然。”有没有马致远《天净沙》的意境?
“沿溪钓鱼,山色桥影,桑竹人家,春风春日,皆在溪水里,人与溪水与鱼儿一样的鲜活。”想起了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望见稻田自照墙外直接天边,一片成熟的金黄色,与村落路亭,远山远水,皆在斜阳蝉声里,如我此生的无穷尽。”有种“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的惆怅与落寞。
“那些乌蓬船,就像要撑入人家的堂前与灶间,可比小艇撑入荷花深处,那栉比鳞次的人家便是荷叶荷花。”这贴切自然的比喻真令人暗暗叫绝。
妙语连连、旁征博引,评叙议抒收放自如,起承转合行云流水,诗词典故信手拈来,始知诗风离韵尚在,汉唐之水不息。以诗意叙俗事,如明媚阳光下万物与尘屑共存,有浑然天成之朴实生机。又时见罗羽所说“观照文明的宏论”,亦不禁频频点头。
刘瑜说刀尔登不是红旗下的蛋,胡也不是传统儒学下的蛋,象石头里出来的孙悟空,脱世别纲离经叛道,只留得一个真字。传统知识分子以圣人为标杆,人前人后判若两人,迥异面具无缝切换。胡却是洋洋洒洒将被世人唾弃的所谓纷乱情史娓娓道出,不涂抹不粉饰。游离世外,兀自清悠。
二、稚子之真与巨婴之实
目之所及皆有美感,心灵感悟敏捷细腻,以童稚之心悦纳万物,以感恩之心怀念故交。
眼见暴雨如注,雷霆万钧,众人惊骇,而蕊生却领略到自然之强劲生机,欣喜畅快情难自禁,全然不知水祸之念,小儿心性可见一斑。婚后,生小叔气拒绝用饭,玉凤劝至落泪,其母为其出气方下楼用饭,自称伤心生气一半是假,因有母亲妻子关爱,娇纵自己是真。如此,他循着美,就着暖,醉其中,模糊了是非。
从小聪慧机敏,俊秀端然,斯文雅致,上有双亲下有兄长,虽然家境平平,但不妨碍家人对他的宠爱。后来为人继子,也是掌中之宝,娇惯溺爱,得以省城求学,娶妻生子。不曾为生计奔波,不曾为困苦所难(唯一一次玉凤病重筹钱、病亡料理后事),及至成年,胡都是欣然接受关照资助,不想自己的责任与担当,生活中的胡,用时下的话说是“巨婴”一个。
对原配玉凤是至亲之情。民国初年,多少文人抛妻别子另觅新欢,更有如鲁讯者晾了原配一辈子。胡非无情,不称心是真。病榻伺服,体谅其意,尽力圆其满、遂其愿,是为有情。尽心照顾别人,在胡后来的生活中未曾有过。
胡被大陆读者知悉源于张爱玲,被广为诟骂也因张爱玲。信息不通畅与认识客观化成反比。张粉如潮未必知张。人云“遇到喜欢、遇到爱,都很平常,难得的是遇到懂的”,胡之于张,是懂得、欣赏,是灵魂的映照和投契的欣喜,无可复制。没有旗鼓相当、何来慈悲懂得?没有从精神层面过渡到世俗烟火亦非偶然,从文字表达可知二人迥异的性格特点和人生态度。
胡的情感泛而不滥,无论对谁,都是倾心而起,诚心以待,欣赏对方的闪光点,念念不忘对方之好。这与《霍乱时期的爱情》中的男主人公形成鲜明对比,而后者,生活中也不乏其人。小周的乖巧可爱、范秀美的独立从容、佘爱珍的豁达开朗都很接地气,世俗而不庸俗。尤其是佘爱珍劝胡与张重修旧好一节,令人忍俊不禁。
三、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在我看来,胡先生写的是生活而不是情史,烟火人间里凡夫俗子的日常细碎,个体生命在离乱时代中的悲欢离合。不粉饰、不遮掩,这份对人生、对世事的诚实无欺是胡先生的本性使然。屡屡有书评谩骂、鄙视胡的人品气节,怀着这样的心态看书,收获会大打折扣,实在对不起自己的堪堪辛苦。以后人思想度前人所为,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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