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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瞬间:伍尔夫短篇小说集》读后感_3500字

《存在的瞬间:伍尔夫短篇小说集》读后感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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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在成都读伍尔夫的作品,有人曾问我:感觉如何?我说:才华天赐。一个曾经极喜欢的人从此变成“有人”,在我其实是很难过的,也许要像小蔷所说的那样,要三年,要五年,人们才能将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体内的残渣清除干净。一种新陈代谢的能力,不用于新鲜而美好的事物,而被用来清理恶疾和沉疴,想想就难免悲哀。

然而生活总是在继续的,不管你遭遇了什么。如果黎明破晓,马儿们又要忙着去踢下一块石头。

昨天看《燃情岁月》,看到崔斯汀帅气地骑着马回到了印第安山村,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时苏珊已经另嫁他人,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中风中得连话也不能说了,只能在胸前挂块小黑板与人交流。诚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都有追求生命意义,聆听心底呼唤的权力,所以无论是塞谬尔死于理想,还是苏珊死于绝望,都是可以理解的。大家都是被爱之人。

而生活之所以广阔,也许只是因为她像帅气的崔斯汀那样,随时可能将一段你视若珍宝的感情纳于怀里,又随时可能将这段感情抛出去,让你再也见不到它;生活之所以广阔,也许只是因为她既不排斥爱你,又不依赖于爱你。

成都是个很适合读书的地方,如果是在夏天。夏天是个繁忙的季节,草木忙着生长,朋友忙着加班,锦江里的流水忙着日夜不停地远走他乡。没有人来问你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上午的光从窗外照进来,就必定是一个上午的长度,不会有人来挪用你的。一窗户的光像个懒散的人趴在桌子旁,胳膊搭着扶手,脚搭着高处,闭着眼睛,不消多久,就能看到她呼吸平缓,肌肉松弛,疲倦的脸孔开始缓缓偏向一旁一一这当然不是人,这只是一个想象的人。

像伍尔夫那样,如果缺少什么,就可以用想象来制造什么。

阅读如果缺少声音,就制造一只斑尾林鸽的咕咕声,或者一个农场里打谷机的嗡嗡声,将一只苹果放到阁楼上(不要忘却它的阴影);如果寂寞,就安排两个人去取它,再安排他们在上楼时照下镜子,让夕阳也照着镜子,因为死亡就是那面镜子,而死亡横亘在你我之间。

就像是《幽灵之屋》。文中的斑尾林鸽会对每一个翻到它的读者耐心地唱道:安好,安好,安好。每次听完这声音,我就会醒过来,感叹伍尔夫的才气。

不读书的时候,我曾独自去往江边,也许那是我在成都步行所到的最远之处。沿着河堤我总想不断地往下走去,顾城说人时已尽,人世还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我不是想休息,我只是找不到中间的那个点了。

河堤总能给人一种幻觉,仿佛那些流动的意识,只有你醒来才能够终止。一张桥将河的一岸与另一岸连接起来,一条街道将行人与房屋连接起来,而房屋正忙着将天空和大地连成一片一一人们就站在这些连接的点上,你停在远处望着他们与这世界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美好而高大,像来自天堂的善物。

所以你到底爱这人世,到底留恋着这些花花绿绿。

在河堤上望着河流,就容易想起伍尔夫孤身一人走到河水中去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大约知道自己又快成为一个精神病患者了,正好她对自己的信心也丧失得差不多了,河水清且涟漪,而信心又不是石头,可以随处乱捡。她往口袋里装满这些沉重的东西,之后避开世人,那时她才气依旧,会说什么天空把群星遮掩起来,为着让它们绽放光芒。

她59岁,算不得英年早逝;作品写了不少,也算不得默默无闻。

所以一个人死去,不过是被命运取走了她身上最晦暗的部分,好让她身上夺目的光芒,变得更加夺目,更加令人心酸。

我没有见过伍尔夫。我是上个世纪的人,而她是上上个世纪的人。有人在微读上叫我大婶,这人大概是本世纪的人了。一个世纪有多漫长,在人类的进化史里,只能算一微尘;在人类的文明史上,也算不了什么。时间唯有在个体身上,才表现得令人叹服,就像死亡在叙利亚小难民身上能获得垂怜,而凝聚起来的比如地震中冷透的尸体,就只是一个冷漠的数字。你好,冷漠的数字。你好,只有你不可能为几年的事情,几眼的事情,忍受一辈子的利器。

有时阅读只是一件让人自卑的事情。对着浩如烟海的书籍,突然为知之无涯生之有涯而伤感起来,或者翻到惊如天人的作品,怔怔之下又为自己的无有才能而惭愧不休。《红楼梦》提到石头无材幻形入世的时候用“惭恨”,提到作者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时候也用“惭恨”,连他们都忍不住形秽,可见人心的脆弱。

而伍尔夫呢,她倒不脆弱,她只是忙着控制她被四处驱赶的灵魂,控制它蜷缩在逐渐缩小的地毯上……小得可怜的立足之处……宇宙中的一切都在缩小、破碎和消失……爱情、人生、信仰、丈夫、孩子……

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在憧憬着那些美好与华丽,而到了晚年,又要把它们通过自己的才华与本能来一一倾泄回去,像一条河流耗干它幸存的血液。

我对人说:才华天赐啊。有人信任我的评价,他不信任的只是才华与写作间的某种直通。“许多时候,是不是每想说清楚一件事情,都需要反复不断地补充和解释,并且,即使这样,也还是会引起难以预测的情绪,诸如后悔、欣悦、虚荣和渴望?”

在读《判断力批判》时我曾欣赏康德的睿智,就连康德也在“美的艺术”的面前慨叹,他说美的艺术是一种天才的艺术,没有人能,就连它自己也不能为自己想出它应当据以完成其作品的规则来。然而这世界上崇尚哲学的人很少,大多人是宁愿背诵《金刚经》也不愿翻阅《理想国》的。

《金刚经》并无不好,如果人人都身如琉璃内外明澈,那艺术也就没有诞生的必要了。鲁迅说艺术诞生于劳动,川木君不同意,他说如果扛木头发出的杭育杭育算是创作的话,那被野兽追赶时发出的惊呼比如“妈呀”简直可不朽了。我赞同川木君,艺术和爱情是一样的,理应诞生于闲暇之中。

今年的10 月 15 日到明年 的 1 月 14 日,浙江乌镇的木心美术馆将有一场叫“木心的讲述:大英图书馆珍宝展”的 展览活动,这次活动会展出木心曾喜爱过的四位作家的一些东西,比如手稿,这四位作家分别是:兰姆、拜伦、王尔德和伍尔夫。沃尔夫是这群人里出生最晚的,她和古老的兰姆差着一个世纪,就像我们和她差着一个世纪。

只是,当一个人的地位过高,高到需要仰视的时候,我通常会把他们在人世的苦痛多想一遍,以便遇到他们时不必跪得太低,甚至可以依次称呼他们为:精神病人,瘸子,同性恋者,又一个精神病人。没有缺陷的神灵不足以值得人类仰慕。拜伦活着的时候觉得“跛腿”是个要藏起来的名词,死了之后他还会如此觉得吗?我想他应该不会再在乎了,荒冢一堆,青草没了,死人们和神灵一样,都是坐而论道的,不用在这个世间的泥浆里跛着腿走来走去。

现在我在湖南,一切皆已远去。伍尔夫就是她自己在书中所制止的灵魂,就是她自己所描绘的事物。

“她身上附着的一切都脱落了——云雾,裙子,篮子,钻石——这才是这个女人本身。她赤裸着,站在那道无情的光里。而她其实什么也没有。伊莎贝拉完全是个空壳。她没有心事,也没有朋友。她谁也不牵挂。至于那些信,它们只是账单。她站在那儿,又瘦又老,手臂上爆出青筋,布满皱纹,高高的鼻子,皱起的脖颈。瞧,她连拆都懒得拆开它们。

人们绝不该让镜子就那么挂在房间。”

有种人的文字就像冰川上的阳光,当你望过去,所有置身其上的事物都会纷纷瓦解,它们让出路来,敞开来,让你侧身经过。你走过去,你停下来。你站在它们身旁,被另一束更耀眼的光所固定。然后你被溶解。你无奈地被融解。你在不可能的事物中逐渐死去并且消失至无影无踪。

她说,每种心酸的力量都是为了让你重现于早已逝去的各种假设之中。

现在我把书合上,伍尔夫自己也要退下去了,退成一道微弱的光。她不可能存在于意识与想象之外。这世间的情义不再与我们相关。所谓半毛钱的关系,就是你与命运做一元钱的交易,之后她找给你,说这东西早已打折了,再不值那么多。

这句话留给你们所依恋的尘世,也留给命运从你们身上所抛出过的事物:当你遇上,她身上所有美的可能,曾是这世间一切爱的总和。

池 2017.09.22

(感谢傻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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