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读后感3000字
宋有苏东坡念王氏“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清有纳兰容若忆卢氏“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沈复者,籍籍无名卖画一书生,以《浮生六记》深情忆亡妻而流芳文史,当叹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少了她,欢乐何为?
1、一见钟情 沈复十三岁时跟母亲去舅舅家见到表姐陈芸写的诗稿,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便羡慕其才思隽秀,心里竟放不下,一见其才便钟情,即告母曰:“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非她不娶,于是就娶了,什么变故都省略了,这是何等的幸运,但大团圆却不是结局,而是一场浪漫爱情的序曲。
2、洞房花烛之夜 ,沈复进洞房第一次握住她的手,还是偷偷在桌案之下。前日沈复出痘,陈芸吃斋念佛以求保佑。如今沈复笑着说“今我光鲜无恙,姊可从此开戒否?”陈芸心领神会,“笑之以目,点之以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用语言,眉目传情最是迷人,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自此耳鬓厮磨,“亲如形影”。
3、沈复的家住在沧浪亭爱莲居西间壁,二人形影不离,在一起读书论古,琴瑟和鸣二十三年,常寓雅谑于谈文论诗间。芸娘小时聪明颖慧,“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后来在刺绣之余常常读书吟诵。一次沈复问她李白杜甫更喜欢哪一个,陈芸说当然李白了,脱俗超凡令人可爱,又说我启蒙认字是从白居易的《琵琶行》。沈复笑着说:“你崇拜李太白,自白居易开蒙,而恰巧你的夫婿叫“三白”,你与‘白’字何其有缘耶?”陈芸听后笑曰:“白字有缘,将来恐白字连篇耳。”诗词曲赋,谈诗论道,高雅之事于内帷之中,文人之语在夫妻之间,“赌书消得泼茶香”。
4、沈复曾于七夕镌“愿生生世世为夫妇”图章二方,沈复执朱文,陈芸执白文,以作往来书信之用。二人又曾请人绘月下老人图,常常焚香拜祷,以求来生仍结姻缘。沈复曾随口而道:“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还是芸娘说得好“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而沈复说得痴“卿当作男,我为女子”,来世好好报答,再做夫妻。山盟海誓不在婚前盟约而在婚后闲话不备时,才令人艳羡。
5、生死相隔,肝肠寸断。然而恩爱夫妻不到终是最让人心痛。弥留之际,她说:“忆妾唱随二十三年,蒙君错爱,百凡体恤,不以顽劣见弃。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无憾!”这回,他们别离了,生死别离。彼时,孤灯一盏,举目无亲,两手空拳,寸心欲碎。
隧有《浮生六记》使世人知有如此一对璧人,林语堂言,“芸,我想,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
以下摘录林语堂先生为之英译本所作序言——-
浮生六记序 林语堂
芸,我想,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她并非最美丽,因为这书的作者,她的丈夫,并没有这样推崇;但是谁能否认她是最可爱的女人?她只是我们有时在朋友家中遇见的有风韵的丽人,因与其夫伉俪情笃,令人尽绝倾慕之念。我们只觉得世上有这样的女人是一件可喜的事,只愿认她是朋友之妻,可以出入其家,可以不邀自来和她夫妇吃中饭。或者当她与她丈夫促膝畅谈书画文学、乳腐卤瓜之时,你们打瞌睡,她可以来放一条毛毯把你的脚腿盖上。也许古今各代都有这种女人,不过在芸身上,我们似乎看见这样贤达的美德特别齐全,一生中不可多得。你想谁不愿意和她夫妇,背着翁姑,偷往太湖,看她观玩汪洋万顷的湖水,而叹天地之宽,或者同她到万年桥去赏月?而且假使她生在英国,谁不愿意陪她参观伦敦博物院,看她狂喜坠泪玩摩中世纪的彩金抄本?
因此,我说她是中国文学及中国历史上(因为确有其人)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并非故甚其辞。
她的一生,正可引用苏东坡的诗句,说它是「事如春梦了无痕」,要不是这书得偶然保存,我们今日还不知有这样一个女人生在世上,饱尝过闺房之乐与坎坷之愁。我现在把她的故事翻译出来,不过因为这故事应该叫世界知道;一方面以流传她的芳名,又一方面,因为我在这两位无猜的夫妇的简朴的生活中,看她们追求美丽,看他们穷困潦倒,遭不如意的事折磨,受奸佞小人的欺负,同时一意求享浮生半日闲的清福,却又怕遭神明的忌妒------在这故事中,我彷佛看到中国处世哲学的精华在两位恰巧成为夫妇的生平上表现出来。两位平常的雅人,在世上并没有特殊的建树,只是欣爱宇宙的良辰美景,山林泉石,同几位知心友人过他恬淡自适的生活.蹭蹬不遂,而仍不改其乐。他们太驯良了,所以不会成功。因为他们两位胸怀旷达,澹泊名利,与世无争,两他们的遭父母放逐,也不能算他们的错,反而值得我们的同情。这悲剧之发生,不过由于芸知书识字,由于她太爱美至于不懂得爱美有什么罪过。因她是识字的媳妇,所以她得替她的婆婆写信给在外想要娶妾的公公,而且她见了一位歌伎简直发痴,暗中替她的丈夫撮合娶为簉室,后来为强者所夺,因而生起大病。在这地方,我们看见她的爱美的天性与这现实的冲突——一种根本的,虽然是出于天真的冲突。这冲突在她于神诞之夜,化扮男装,赴会观「花照」,也可看出。一个女人打扮男装或是倾心于一个歌伎是不道德吗?如果是,她全不晓得。她只思慕要看见,要知道,人生世上的美丽景物,那些中国古代守礼的妇人向来所看不到的景物。也是由于这艺术上本无罪而道德上犯礼法的衷怀,使她想要游遍天下名山----------那些年轻守礼妇女不便访游,而她愿意留待「鬓斑」之时去访游的名山。但是这些山她没看到,因为她已经看见一位风流蕴藉的歌伎,而这已十分犯礼法,足使她的公公认为它是痴情少妇,把她逐出家庭,她从此半生需颠倒于穷困之中,没有清闲,没有钱可以享游山之乐了。
这是否她的丈夫------沈复,把她描写过实?我觉得不然,读者读本书后必与我同意。他不会存意粉饰芸或他自己的缺点,我们看见这书的作者自身也表示那种爱美爱真的精神和那中国文化最特色的知足常乐恬淡自适的天性。我不免暗想,这位平常的寒士是怎样一个人,能引起他太太这样纯洁的爱,而且能不负此爱,把它写成古今中外文学中最温柔细腻闺房之乐的记载。二白,三白,魂无恙否?他的祖坟在苏州郊外福寿山,倘使我们有幸,或者尚可找到。果能如愿,我想备点香花鲜果,供奉跪拜祷祝于这两位清魂之前,也没什么罪过。在他们坟前,我要低吟Maurice Ravel的「Pavante」,哀思凄楚,缠绵悱恻,而归于和美静娴。或是长啸Massenet的「Mlelodie」,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悠扬而不流于激越;因为在他们之前,我们的心气也谦和了;不是对伟大者,是对卑弱者,起谦恭尊敬。因为我相信淳朴恬适自由的生活(如芸所说「布衣菜饭,可乐终身」的生活),是宇宙间最美丽的东西。在我翻阅重读这本小册之时,每每不期然而然想到这安乐的问题。「在未得安乐的人,求之而不可得,在已得安乐之人,又不知其来之所自。」读了沈复的书,每使我感到这安乐的奥妙,远超乎尘俗之压迫与人身之痛苦------这安乐,我想,很像一个无罪下狱的人心地之泰然,也就是心灵已战胜了肉身。因为这个缘故,我想这对伉俪的生活是最悲惨而同时是最活泼快乐的生活------那种善处忧患的活泼快乐。
这本书的原名是浮生六记(英译Six Chapters of a floating Life),现在只存四记。(典出李白「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之句)其体裁特别,以一自传的故事,兼谈生活艺术、闲情逸趣、山水景色、文评艺评等。现存的四记本系杨引传在冷摊上所发现,于1877年左右刊行。依书中自述,作者生于1763年,而第四记之写作必在1808年之后。杨的妹婿王韬颇具文名,曾于幼时看见这书,所以这书,在1810至1830年间当流行于姑苏。由管贻萼的诗及现存回目,我们知道第五章是记他在琉球的经历,而第六章是记作者对养生之道的感想。我在猜想,在苏州家藏或旧书铺一定还有一本全本,倘然有这福分,或可给我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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