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_读后感2200字
《查令十字街84号》(84 Charing Cross Road),很早就从《读者》上了解到这本书,在书架上搁了很久,今天一口气就读完了。全书的内容很有限,就是一位伦敦的书店经理弗兰克•德尔和一位纽约的女剧作家海莲•汉弗长达二十年的通信,其间穿插着其他书店同事、弗兰克的家人及邻居、还有海莲朋友的书信及回信。如果说这是一本小说,那么一篇书评就可以把它的内容及细节很好地概括了。但这恰恰是一部现实的书信集,读者必须翻开泛黄的书页,进入到那段岁月,进入到那间旧书店,感受那隽永的情愫和兴味。慢慢看,慢慢读,让书的气味彻底弥散开来。
如今QQ、微信等即时通信工具让人的交流变得迅捷而廉价,这种信息交流的趋势在电报和电话的普及过程中便已初见端倪。然而在信息快速的流动中,人们也普遍感受到某种失落感。晏殊《蝶恋花》:“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秦观《踏莎行》:“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尺素传情在今日显然已经落伍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用加标点符号的即时讯息、英文字母的缩写和表情包。我一直对网络聊天有抵触情绪,认为这是一种缺乏语境的交流——日常话语所需要的对话环境、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在这里都不见踪影,只有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躲藏在发光的屏幕后面。语言成为了唯一的形式,也因此而暴露了本身的匮乏,充满谜团和冲突,感到难以为继。
类似的情况在书信中却不常见,究其原因,是因为它传递得很满,慢到有时间让收信人构想好一个语境去接受它。木心《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种慢让人的精神和心灵有舒展的空间,让人清醒,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非陷于语言流中、陷于某种不可摆脱的关系和命运中不得自拔。弗兰克和海莲最早的跨洋通信(1949年)需要7—8天才能送达,到了1950年便缩短到4天,之后的通讯断断续续不便统计,还有一些信没有收录,但可以想见的是,信件传递得速度会越来越快,而两人却处于某种原因降低了信件往来的频率。
写信给海莲的人还有很多,她们都对海莲抱有善意、敬意和谢意,但坚持到底的只有弗兰克一人,以至于最后海莲要通过弗兰克才能了解那些曾写信给她的人的下落。塞西莉说他“将回信给您视为他的分内职责”,这固然是因为他将服务顾客作为自己的责任,也因为他与她所共享的一份由书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海莲对书的品味自然不必多说,据弗兰克的妻子诺拉说,弗兰克对书也是大有见地,且乐意与他人共享,因此十分爱读海莲的来信,甚至让诺拉也心存嫉妒。
通过不断的通信,弗兰克与海莲新的距离也在不断被拉近。得益于译者陈建铭翻译的功力,读者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两人书写风格的变化。弗兰克从一开始拘谨严肃的风格变得越来越活泼,确实是“一个处事严谨同时也很幽默的人”,“在待人处事上更是一位谦冲的君子”。海莲的文字虽然始终带着天真烂漫的憨态,字里行间透露出纯美和灵性,然而也不乏严肃正经的思考。最后,她哀伤地写道:“卖这些好书给我的那个好心人已在几个月前去世了,书店老板马克斯先生也已经不在人间。但是,书店还在那儿,你们若恰好路经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她良多……”
弗兰克对海莲来说绝不仅仅只是一位“好心人”。刚开始她就调侃弗兰克:“可怜的弗兰克,真是难为他了,我老是对他颐指气使的。我只是在打趣,不过就知道他会当真。我一直想要戳穿他那英国式的矜持。要是哪天他得了胃溃疡,都是我害的。”她似乎对他有一种无需多言的信任和默契,他也未曾辜负这份信任和默契。他们就好像站在一条线的两端,抛开外在的不同,越走越近,终于在一点上相遇。可以说,他们具备了成为一对爱侣的精神条件。
然而,我不会说他们之间存在爱情。精神上的强烈吸引不一定指向爱情,弗兰克和海莲的契合只存在于那个由跨洋信件建构起来的时空。当他们从书信中抬起头来,弗兰克看到的是家庭的责任和谋生的艰难,海莲看到的是二战牺牲的挚爱和琐碎而沉重的现实。信件往来的缓慢使他们免于成为激情的奴隶,这既是不幸,也是幸运。试想二人结为夫妻,弗兰克能忍受这位独立自主、个性鲜明的女剧作家吗?海莲又能忍受这位古板拘谨、正经传统的书店经理吗?除了大西洋的阻隔和生活的拮据,两人之间不能相见还有更深刻的原因。
除了书以外,海莲信中反复出现的是只有一件——那就是去伦敦。“记得好多年前有个朋友曾经说:人们到了英国,总能瞧见他们想看的。我说,我要去追寻英国文学,他告诉我:就在那儿!”伦敦和纽约是一对矛盾体,二战后的伦敦是文化丰裕而物质匮乏之都,纽约则是物质丰裕而文化匮乏之都。奇怪的是,伦敦的人们努力工作,想要过上物质丰盛的幸福生活;纽约的人们却一心想着伦敦,想到那里去见见那些最可爱的人。其实两座城市都是围城,两座城市都是幻象。海莲的伦敦之旅迟迟未能成行,除了她工作不稳定、不注重理财外,也可能是她对自己的幻想有所洞见。她深怕自己到了伦敦,发现伦敦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美好;她宁愿生活在由书信的想象建构起来的伦敦之中。
事实证明,海莲的担忧是对的。1971年,当她踏上那块魂牵梦绕的土地,凭吊逝去的弗兰克,她所记下的《布鲁姆斯伯里的女公爵》不见她风趣幽默的笔触,显得矫作牵强,“仿佛一位怀春女子二十年后才得见梦中情人,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讨好对方才行,便乱了章法”。人世间有些事物可望而不可及,唯有远观方才是最美。城市如此,恋人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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